從安龍走出個張之洞(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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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之洞晚年照片。
半山亭邊的張之洞父子雕塑。
之洞愛荷花 安龍重鄉(xiāng)情。
在黔西南州，張之洞是一個知名度很高的歷史人物。在他視為第二故鄉(xiāng)的原興義府城所在地安龍，其名字更是家喻戶曉，為人津津樂道。
在招提邊，當(dāng)?shù)厝藭钢鴿M池綻放的荷花說：“160多年前，張之洞經(jīng)常隨同父親到這里來觀荷賞荷�！�
游覽金星山，導(dǎo)游員會指著半山亭向游客介紹：“這就是張之洞11歲時一氣寫出《半山亭記》的地方！”
參觀十八先生墓時，熟悉當(dāng)?shù)貧v史的人們會猛然想起：為憑吊十八先生，張之洞也寫下過許多精彩的文字。
可見，安龍與張之洞，已經(jīng)結(jié)下不解之緣。也可以這么說，張之洞作為一個事實上的安龍人，已經(jīng)被歷史牢牢地釘在黔西南安龍這塊土地上。
張之洞從小喝的盤江水，吃的安龍糧，在安龍土地上接受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也是最好的一段教育。以后，他便沿著黔西南的山路走向外面的世界，走出一片錦繡前程——
16歲回原籍參加順天府鄉(xiāng)試，考取第一名舉人；27歲入京會試及殿試，躋身一甲第三名進士（探花），隨即被授予翰林院編修。后來歷任山西巡撫、兩廣總督、湖廣總督，晚年擢升體仁閣大學(xué)士、軍機大臣、兼管學(xué)部大臣。在清末的政治舞臺上，他位高權(quán)重，聲名顯赫，與曾國蕃、左宗棠、李鴻章一起同為晚清四大名臣。
在專家們的眼里，他是近代中國的實業(yè)巨頭，清末洋務(wù)派領(lǐng)袖，近代中國教育家。
國內(nèi)外的許多偉人和名人，對他也有很高的評價。
孫中山先生說過：“張之洞是不言革命之大革命家�！�
毛澤東這樣評價他：“提起中國民族工業(yè)……重工業(yè)，不能忘記張之洞�！�
美國著名學(xué)者威廉·艾爾斯說：“在張之洞的一生中，中國教育的形態(tài)發(fā)生了根本性變化，對此，他的努力具有決定性意義�！�
我們感到欣慰的是，這位在中國近代史上非常杰出的人物，恰恰是從黔西南州安龍這塊土地上走出去的。這樣，從安龍通往外界的一條長長的山路，如同一條臍帶，把他與黔西南這一母體連結(jié)起來。這也注定了張之洞與安龍這塊土地及這里的人民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，一生無法割舍。
尤其需要強調(diào)的是，張之洞隨父在安龍生活和苦讀的十余年（1841年到1852年），正是“盤江八屬”地區(qū)相對穩(wěn)定、平和的時期。也可以這樣說，他的少年時代，是在春風(fēng)麗日、荷花飄香的環(huán)境中度過的。他聰慧好學(xué)，在安龍的土地上吮吸著知識的乳汁，暢聞著彌漫的荷香，感受著淳厚的鄉(xiāng)情，體察著民間的疾苦，預(yù)測著漸來的山雨……正是身邊開放的社會環(huán)境和廣泛的早期教育，形成了他不斷擴大的文化視野，造就了他“以天下為己任”的遠大抱負，影響了他未來的許多政治主張。從這一點看，是我們偏僻的不起眼的安龍，造就了中國的了不起的張之洞！
一代名知府 政績即教育
1837年（道光十七年）9月2日，張之洞在貴陽六洞橋邊呱呱墜地。
1841年（道光二十一年），張锳調(diào)任興義知府。3歲多的張之洞拉著父親張锳的衣襟，爬山涉水來到興義府城安龍。
張锳是直隸南皮人。1826年（道光六年）入黔，歷任清平、安化、貴筑、威寧等地知縣，后升任黎平府知府。他出身寒微，經(jīng)歷坎坷，頗知民間疾苦和政治流弊。在上述各地任職期間，廉潔剛正，治盜安民，積谷賑災(zāi)，辦學(xué)育才，按《貴州通志》上的說法，為人“剛介鯁直，不阿上司，”可以說在清代的貴州，是堪比胡林翼的“一代名知府。”
人們常說：父母是孩子們的第一個老師。張锳是士子出身，出任興義知府后，特別講究“為官一任，造福一方�！眮淼桨昌埵�，盡心盡力地為當(dāng)?shù)匕傩辙k了不少好事、實事。有這樣一位知府作父親，其有口皆碑的政績，對少年張之洞來說，自然是最好的、最直觀的教育。
那么，張之洞從父親身上，看到和學(xué)到了什么呢？
一是上任頭一年，重修興義府試院。張锳見舊試院遠在城外，破爛不堪，加上生童往來辛苦，便與府屬各州縣商議，就近擇地另建新試院。他自捐白銀1000兩，各地集資30800兩，組織工匠加快建設(shè)，第二年底便建成。新試院規(guī)模宏大，布局精巧，共有房舍209間，僅魁星閣后面兩側(cè)的號舍，就可坐千余人。不少外地官吏參觀后，贊不絕口，稱其“甲于天下�！�
二是高度關(guān)心教育，注重培養(yǎng)人才。新試院建成后，張锳又籌銀1500兩，擴建珠泉書院。還撥出一部分公田出租，用租金解決學(xué)生的燈火費、試卷費和教師聘用費，深受當(dāng)?shù)匕傩辗Q贊。
張锳為讀書人“添燈油勸學(xué)”的故事，也很讓人感動。相傳在道光年間的安龍城，每天夜里到了交更的時候，就有兩個差役從知府衙門中走出來，前面的一個提著燈籠，后面的一個挑著桐油簍，沿著大街小巷游走，只要見到哪戶人家亮著燈光，并有讀書聲，兩人便會停下來，高唱一聲：“府臺大人給相公添油啰！”等讀書人開門后，后面的一個差役便放下油簍，取出油筒，再從油簍中舀出清亮的桐油，倒進這個讀書人的燈盞里，并補上一句：“府臺大人祝相公讀書用功，獲取功名�！彪S即又向另一戶亮著燈光、有讀書聲的人家走去。就這樣，每晚給安龍城里的讀書人添燈油，張锳前后堅持了13年，不管天晴下雨，夜夜如此。當(dāng)?shù)匕傩斩贾�，這是知府張锳對讀書人的厚愛、關(guān)照，于是更加發(fā)奮學(xué)習(xí)。這以后，安龍不斷有人參加府試、鄉(xiāng)試和會試，其中景其浚，在1852年（咸豐二年）還考中進士，先后充任順天鄉(xiāng)試同考官，陜甘、河南、安徽三地學(xué)政，官至內(nèi)閣學(xué)士兼禮部侍郎。
三是修筑安龍城至南盤江邊坡腳的驛路。張锳見這條通往廣西的石路，險狹崎嶇，人馬難行，于是倡議捐銀2000余兩，雇工進行擴修。兩年后，道路建好，可直通廣州。
四是捐俸銀1000余兩，增建義倉一座，解決倉儲不夠的難題，四年間儲備稻谷達2萬多石。
五是見招堤年久失修，張锳帶領(lǐng)民眾，將大堤加高五尺。同時又擴建荷池，種植荷花，還籌資在金星山上新建一座半山亭。其實，早在張锳任興義知府的144年前，招堤就已存在，但僅僅是一項單純的水利設(shè)施，張锳帶人大面積種植荷花后，這里才真正形成一個風(fēng)景區(qū)。“招堤十里荷花”勝景的打造，張锳功不可沒！
六是改建“十八先生祠�！笔讼壬母唢L(fēng)亮節(jié)，常為張锳所仰慕。為此，他決定改建“十八先生祠”，建成后，有祠門、敬業(yè)堂、流芳亭、懷清亭、享堂、正祠、多節(jié)亭、凈香池等，形成一組規(guī)模宏大的建筑群。
七是嘔心瀝血十三年，主持纂修《興義府志》。張锳是一個責(zé)任感和使命感都極強的官員，出于對興義府屬各州縣的熱愛，他立志要為當(dāng)?shù)厝肆粝乱徊磕玫贸鍪值闹緯�。為�?jié)省經(jīng)費，他不搞捐資，先發(fā)動各州縣士子名人廣征資料，查閱藏書上萬卷，采訪父老數(shù)百人。后又聘請江蘇學(xué)者朱逢甲、湖南著名修志家鄒漢勛前來協(xié)修，終將74卷、100余萬字的《興義府志》完成。不料后來無經(jīng)費了，張锳只好又捐出俸銀2000余兩付印成冊。他在該志序中寫道：“甚矣其難也，锳之心力瘁于此書矣！”可以告慰他的是，幾十年后，大學(xué)者梁啟超先生將值得稱道的清代方志列舉了104部，其中就包括《興義府志》。如此看來，《興義府志》也稱得上是一部全國名志了。
“家父作楷模，兒輩盡效之�！睆堥A的以上政績，件件眾口稱道，是一種無聲的教育，影響著張之洞幼小的心靈，使他從小便知道：只有像父親那樣為百姓多辦好事、實事，自己今后才能無愧地走向外面的世界，去干出一番大事業(yè)！
授課有名師 苦讀成神童
張之洞小時候所受的教育，可以說是當(dāng)時全中國一流的。這在地瘠民貧的貴州西南部地區(qū)，實屬難得。張锳本身重視教育，加上又有滿肚子學(xué)問，因此對子女們的學(xué)習(xí)抓得很緊。為讓子女們飽讀詩書，張锳特地托人從外地選購幾十櫥書（包括各類經(jīng)典）運到安龍，供張之洞及其堂兄之 、之清，長兄之淵和幾個姐姐學(xué)習(xí)。對自幼好學(xué)愛問的張之洞，張锳管得更嚴，要求更高，說：“貧，吾家風(fēng)，汝等當(dāng)力學(xué)。”
張之洞幼年時的老師，也是一批飽學(xué)之士。據(jù)史料記載，先后有附生員何養(yǎng)源，拔貢生曾搢之、附貢生張國華、舉人黃升之、舉人王可貞、進士敖慕韓、舉人張肖嚴、舉人趙斗山、翰林院侍讀了誦孫、進士童云逵。以上先生，全都學(xué)養(yǎng)深厚，授課有方。其中張國華，是當(dāng)時貴州有名的詩人，曾主講貴山書院。而敖慕韓與童云逵，也是從全國的進士堆里挑選出來的，所傳授的知識，沒有水份，全是真貨。
張之洞呢，讀書也很廣泛，好學(xué)不倦。晚年的他曾回顧幼年學(xué)習(xí)時的情景：“讀書非獲解不輟，篝燈思索，每至夜分，倦則伏案而睡，既醒復(fù)思，必得解乃已�！边@就是說，他讀書，硬要讀懂、深知其要義才能放下書本。如果沒弄懂，便在油燈下苦苦思索，深夜也不睡覺。瞌睡實在來了，就伏在書桌上小睡一會兒，醒后又接著讀，直到把答案找到了，才算了事。可見，從小他就養(yǎng)成了獨立思考的能力。
在安龍，至今還流傳著一個有關(guān)張之洞小時候拿“粽粑蘸墨汁”的笑話。
原來，張锳為了讓張之洞從小接觸社會、了解百姓生活，避免沾染嬌生慣養(yǎng)的習(xí)氣，在他八歲的時候，特地安排剛過完年的一段日子，把他寄養(yǎng)在安龍城內(nèi)一個普通士紳——宋杰的家里。一天，門外非常熱鬧，有放鞭炮的、有舞龍舞獅的、還有辦燈會的。但是，張之洞始終在屋里專心讀書，充耳不聞。宋杰叫他出門去看一會兒熱鬧，他搖頭不去；怕他餓了，又派仆人給他送去一盤粽粑和一碟切細的紅糖末，放在書桌上。過了一會兒，仆人來取盤碟，猛然發(fā)現(xiàn)張之洞滿嘴烏黑，大吃一驚，耽心他中了邪，急忙告訴主人。宋杰進屋一看，見張之洞仍在專心看書，旁若無人，不像中邪的樣子。這時，恰好張之洞又拿起一塊沾了墨汁的粽粑往嘴里送，而碟子中的紅糖末卻絲毫未動，宋杰心里一下明白了：原來張之洞太用功了，一門心思全在書上，連錯把硯臺當(dāng)作糖碟也不知道！此事雖是一個趣聞，可后來當(dāng)?shù)厝藚s常引用它來教育子弟。
根據(jù)“張之洞生平大事年表”記載：他4歲開始發(fā)蒙讀書，9歲時讀完四書五經(jīng)，11歲時讀完春秋經(jīng)傳及歷代詩詞。12歲時，作為學(xué)童已經(jīng)名揚貴州，并在貴陽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文集。13歲時，參加童生考試，成績名列前茅。16歲時，回原籍參加順天府鄉(xiāng)試，考取第一名舉人，獲得“解元”的殊榮。相傳紅榜一發(fā)，消息很快傳到興義府，樂得張锳幾天沒睡好覺。就連他的好友、時任黎平知府、后來升任湖北巡撫的胡林翼，從信中得知張之洞考上解元的消息后，也嘖嘖贊嘆了好幾天。
其實，張之洞的見地和文才，在安龍早已為人所知。那是1848年（道光二十八年）盛夏的一天，正值半山亭竣工之時，興義知府張锳在此設(shè)宴，邀請一些士紳文人慶賀，少年張之洞也隨父前來待客，席間，為紀(jì)念招堤又添一景，文人們紛紛離座賦詩作文。一時間，佳作迭出，眾人叫好，年僅11歲的張之洞也忍不住躍躍欲試。他先走到石欄邊凝聚一會兒文思，隨即提起筆來，一氣呵成寫下790余字的《半山亭記》。此文描寫精彩，文辭華美，眾人無不嘆服，都稱他為“神童�！�
總之，張之洞幼年時期所受的教育，絕不是“死讀書”或“讀死書”，而是靈活多樣，并與社會環(huán)境、現(xiàn)實生活緊密相關(guān)。譬如，安龍是明十八先生殉難之地，為了培養(yǎng)孩子們的人格與氣節(jié)，張锳便常常帶著張之洞及其兄長前去撰寫楹聯(lián)、詩文。一次寫不好，又來第二次；二次還不行，再寫第三次，直到打磨準(zhǔn)確，立意高遠為止。這種教育由于不是父輩刻意去做的，往往收效很大，最容易在張之洞小小的心靈上烙下深深的烙印。
又譬如，張锳特別喜歡荷花。他在招堤遍植荷花，就與其從政生涯，政治抱負有關(guān)。晚清的官場，污濁一片，要像荷花一樣雖身陷污泥、卻能保持“中通外直，不蔓不枝，香遠益清，亭亭凈植”的氣韻，他只好把種植荷花當(dāng)作一種精神來寄托。
張之洞呢，也同他的父親一樣，特別喜愛荷花。每到荷花綻放時節(jié)，他都要沿著招堤來觀荷賞荷。有時隨同父親張锳一起來，有時隨同老師張國華一起來。通過了解荷花的生長習(xí)性，觀察荷花的不凡姿態(tài)，品咂前人吟荷的名句，學(xué)習(xí)入世做人的道理。
正是通過年年到招堤觀荷賞荷，張之洞提升了自己的才情，尋找到人生的真諦。據(jù)史料記載，在污水橫流的晚清官場，他是十分清廉的。由于喜歡古董字畫、接濟遠近親友、支持“新政“，他也經(jīng)常囊中羞澀，不得不把家中的東西拿出去典當(dāng)，在《張之洞經(jīng)世謀略》一書中，曾講到這么一個故事：他任湖廣總督時，武昌的大當(dāng)鋪有個規(guī)定，即凡是總督衙門的皮箱，不管里面裝什么東西，都可以當(dāng)200兩銀子，只需按箱子的數(shù)量付錢，開春后再由總督府拿銀兩贖回箱子。有一年，張之洞缺錢過年，就找來9個箱子，在每個箱子中裝滿磚頭，讓仆人抬到當(dāng)鋪當(dāng)了1800兩銀子，總算度過了年關(guān)。一個堂堂總督竟然“混”到這種地步，由此也可見張之洞的清廉了。
不過，張之洞無論到哪里做官，都把養(yǎng)育過他的安龍擱在心上。1907年（光緒三十三年），他擢升大清朝體仁閣大學(xué)士、軍機大臣、兼管學(xué)部大臣。這是他事業(yè)走上最高峰的時候，也是他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。當(dāng)?shù)弥d義知府陳鴻年要將文峰書院改為興義府中學(xué)堂，同時還要創(chuàng)設(shè)官立高等小學(xué)堂一所、初等小學(xué)堂兩所，他馬上捐出一筆資金建校，并捐贈一批教學(xué)儀器和5000冊圖書，人挑馬馱運到安龍。考慮到安龍師資力量缺乏，他還致函興義知府，及早選送10名優(yōu)秀青年赴武昌兩湖書院培養(yǎng)，所有經(jīng)費由他捐助。
張之洞心里永遠明白：他是從安龍這塊土地上走出去的！
